然後莫名其妙發現已經遺忘很久的過去~
這篇文就是,記錄「老王」(2004/04)。
有沒有給老王看過呢?不記得~
我大概不敢給他看吧...每次他對我的文章都有意見...
主編了不起啊
這篇記錄是3年前他"打算"回高雄定居時候寫的,算是個整理回顧和告別
豈知他又跑回台北,後來又變成妹的男朋友~
原本以為他的飄蕩可以暫時告一段落,卻又因為分手一切彷彿歸零
你知道「永劫回歸」?
希臘神話裡那個不斷推石頭上山,石頭掉下來,一切必須重新開始的意象
在我眼裡散開~
但我相信不斷回歸的過程,會有新生動力,會有新契機
現在的我可能再寫不出這樣的文字...
謹此記錄。
認識老王快10年了，就我印象所及，陪伴他最久，可以稱作是他的親人的，是一隻他從路邊檢來的小黑狗，取了個可以當作是他兒子的名字—「小王」，就像….老王二世那樣。
老王似乎不需要家，也可以獨自擁有還不錯的生活，一個人住，做SOHO，收入不錯，在藝文圈闖出小小名氣，有創意、負責、敢嘗試，網路上對他示好的男男女女多的是，只要他點頭，投懷送抱大有人在。
直到他撿到那隻小黑狗，幫牠洗澡、帶牠看醫生，拍一系列以牠為主角的照片….
直到老王一個月前告訴我，他要收拾細軟，搬去高雄，跟奶奶一起住….
直到我趕去他在永和的住處，幫他送行….
老王跟家人不合，從認識他開始，就看他有不斷的外務，他的外務除了兩個社團，還有歷代兼差，像是錄盲人有聲書、幫廣播電影配音、偶爾投投稿賺零用錢之類，原因無他，他受不了家人的管教方式，即使從家到學校只要半小時的車程，仍是執意搬到學校旁邊，家人不給他生活費，他自己賺。
我們都是窮學生，花錢都是捉襟見肘，我們是互相借錢的伙伴，他食量大，我們就去學校最便宜又大碗的地方吃飯，兩人互借300、500塊是常有的事，偶爾，他會存錢到郵局，把存款補滿到1000塊，提出來再還我。
那時候他搬到一家快餐店樓上，月租1000元，木板隔間，大概2-3坪大吧，就像牢房，供一張桌子和床，他也身無漲物，書，沒錢買，衣服就那幾件換穿，唯一的好處，是可以讓他帶喜歡的妹妹回家，兩人談詩論書，順便苟且一番，他在小方間擁有了自由。
老王有數不清的朋友，我只是其中之一，而且他似乎擁有一種明星特質，他希望別人注意他，也不管是不是刻意引人注意，他總是最顯眼的那一個，但是生日是一個接一個的party，假日他在宿舍，要不去想辦法開創事業，然而就連除夕初一，他都在宿舍，從以前….
「有啊，我回去兩天受不了了，就回來了」，到後來….
「我回去，猛按門鈴，他們知道是我，故意不開門」，到現在….
「他們不接我電話」
「過年就一個人在宿舍啊，還能去哪裡!」
老王很糟嗎?他是我眼裡最瘋狂而熱情的人。
老王不孝順?當他的爸媽、叔伯都不管他們的媽媽爸爸，卻是老王每週每月抽空回高雄，給爺爺奶奶看，讓他們知道他們的孫子還惦念著高雄的人事。
他們唯一的相同點，證明他們是親人的，是莫名其妙的歇斯底里，他的家人有著保守固執維護傳統，不相信任何人，不讓外人靠近的歇斯底里，而老王，卻永遠瘋狂過頭，不計後果，想把自己完全掏空。
「家」只會讓他感到憤怒和壓抑。
送行那晚，第一次踏進老王的住處，那是一間頂樓加蓋的雅房，會漏水，當初他為了心愛的女人的一句話，從公館搬到木柵，又從木柵搬到永和，中間停留不超過半年，而這時候，是女人要求分手，男人或許鬆口氣，或許再也承受不了，決定要搬高雄。
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小王，第一次看到他們的互動，小王跟他老爸一樣，有點膽小，外加神經質，害怕所有靠近他的陌生人，我也怕狗，所以在我走入他3公尺的範圍，停住，不敢再前進的同時，他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我的反方向狂奔，在牠眼中，好像是看到我手上拿著刀準備把牠宰了進補那般，莫名其妙，我怕牠都還來不及了！
老王很「疼」牠，偶爾會帶點無所發洩又與生俱來的虐待本性，欺負小王，比如說把牠的脖子硬壓在地板，不讓他亂跑亂動，或是趁牠吃飯的時候故意嚇牠，我們還異想天開，把小王裝進塑膠箱，眼睜睜的看著牠掙扎，硬是蓋上蓋子….
但是老王也會摸著他的肚子，跟小王說話，
「小王，你好可憐，都被我欺負！」
「小王，你說她會不會想我？」
「小王，你說你快不快樂？你說啊，你為什麼都不說話。」
這是無聊不會有回應的對白，卻讓我心疼，他若有所思的說「我好想要有個家。」十年來，這是第一次，我清楚的感受到他對家的渴望，但卻無能為力，一個朋友，不能填補愛情和親情挖陷的那道缺口，所以老王選擇回高雄，一個他覺得似乎是唯一可以收容他的屋簷，也有疼愛他的奶奶，就這麼決定，不過一個星期的時間，全部打包回高雄，離開台北，走向可能不自由，但至少有溫暖的地方。
只是，短短一個月，又接到老王的MSN，他又回來了，竟然是因為街坊親友鄰居的閒言閒語，我啞口無言，一個需要休憩的遊子，怎麼就讓自己的家人硬生生的又趕回來？
我不知道他的缺口到底復原了沒，但我記得送行的那個晚上，在他家頂樓，看星星，玩小王，聊著從以前到現在的大小事，想著他一波一波無法平息的生活，老王擁有我心目中「至高無上」的自由—沒有親情、愛情，但也伴隨無與倫比的孤獨，我抓不住，也不知道下一刻他又會飄向哪個國度。
好像只有小王拉的住他，小王和老王組織一個家，一個寂寞又親密的家。
這個晚上，很想給他一個擁抱，是家人對家人的，如果這個擁抱可以留住他，或者，可以填補他任何創傷，我願意這麼做。
老王，要好好活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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